現在剛步入中年的台灣人應該都記得 1994 年夏天，甫推出便橫掃台灣各大流行音樂排行榜的〈領悟〉，有些人甚至還能模仿辛曉琪的聲線猛然拉高，痛苦又充滿感情的唱出：「啊～多麼痛的領悟。」對台灣人來說，這只是一個感情傷痛的故事化為音符，但當年李宗盛大師為這首歌的副歌所寫下的金句，恐怕很快會變成很多美國人的心聲。只可惜他們不懂中文，不然將來看到歌詞一定心有戚戚焉。

這樣痛的領悟來自於──如果沒有意外的話，1 月 20 日中午白宮將迎來一位新主人，也就是第 46 任美國總統拜登。其實直到去年的此時，他才剛正式投入民主黨初選，表現也很不理想，這對一個當過副總統的資深政客來說其實是很不光彩的紀錄，但在 11 月初的美國大選，最終卻以大破普選紀錄的八千多萬票打敗尋求連任的川普總統。

火盃的試煉：拜登肩上背負何種期待？

除了大環境的因素重挫了原本去年一月聲勢還極為看好的川普外，這次選舉在點票時被許多關鍵州監票員人員或工作人員簽下法律效力的宣誓書出來舉報的亂象，也讓拜登當選的合法性蒙上陰影。

但在一時選舉結果難以翻轉的情況下，先不談美國法院刻意以「技術性理由」迴避審理對民主政治的負面影響，重點是不管看拜登自己的政治班底、背後意見龐雜的選民基礎、政治光譜另一邊選民的強大敵意還有選前被平面、社交媒體刻意掩護的醜聞，各種因素交疊下都會讓拜登的施政困難重重，更會讓期待他帶領美國脫離川普看似幼稚、多變並助長分裂的施政風格的廣大選民徹底失望。這也就是為什麼本篇文章會預言美國很快要迎來一個非常痛的領悟，也許只有辛曉琪的歌聲能傳達這種痛。

拜登的勝選帶給不論美國內外不少人一種大重啟（the great reset）的期望，但到底要重啟什麼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在疫情前，川普治理下的美國經濟其實表現不錯，靠減稅和去管制為主要手段，提振了企業（特別是中小企業的）投資慾望，帶動一般民眾的收入增加，讓美國長期惡化的貧富不均問題有所減緩。

就連一直都是經濟弱勢的非裔群體的經濟狀況也有改善：處於貧窮線下的非裔群體是二次大戰以來首次跌到 20% 之下，失業率也是自 1972 年以來首次低於 6%。此外股市也在疫情前創下新高，佔全世界股市市值的比重也從 2010 的 42% 上升到 56%。

川普對外政策的亮眼表現

在社會議題上，川普也如他承諾的收緊了移民的相關規定，遣返了更多沒有犯罪紀錄的非法移民（從 2016 的 16% 上升到 2020 的 36%），並任命了三位保守派的大法官。他還廢除了許多和環境保護相關的管制，並廢除了歐巴馬健保中的部分規定，讓中產階級選民要負擔的自負額降低，這些都鞏固了支持他的保守派選民。配上疫情前的亮眼經濟表現，也讓他爭取到某些非裔、西裔選民的支持。

在對外政策上，川普獨樹一格的理念也的確帶來了傳統外交政策圈做不到的改變：他兩次和金正恩開高峰會（還有一次是和南韓總統文在寅一起在南北韓邊境碰面），雖然無法說服北韓啟動廢核，但讓北韓停止了之前不時造成區域緊張的飛彈試射。在單方面退出伊朗核武協定後，在其女婿 Kushner 穿針引線下，成功讓阿聯酋長國、巴林和以色列建交。另外也促成沙烏地阿拉伯等國和卡達復交。這些動作有助於建立一個在中東對伊朗的包圍網，減輕了美國的負擔。

以對華為禁令為首，先聲奪人的川普

當然更引人矚目的就是和中共進行了近兩年的貿易戰，最後以中共簽下了有不少讓步的第一階段貿易協定收場，而美國課徵的關稅完全沒撤（只有一部分的稅率調降），中共也沒有發動任何報復。中共讓步的幅度之大讓歐盟也決定在拜登上台、梅克爾卸下輪值主席前和中共簽下談判了七年的中歐投資協定，主要的目的就是換到類似對美國作出的讓步如禁止強迫技術轉讓、取消強制成立合資公司、開放某些之前禁止進入的市場等。

除了頗有斬獲、並引發產業開始移出中國的貿易戰，以對華為禁令為首的一連串技術封鎖更讓中共改變了經濟發展策略的重心，改為強調技術自主。其他如對迫害香港、新疆維吾爾的高級官員加以制裁、宣布中共對南海的主張非法和限制中共官媒和機構在美的運作等也是首見，更讓全世界明白看到美國開始正視中共以或明或暗的方式輸出其價值的禍害，也激起西歐大國國內的民意要求其領導人不能一味為了經濟利益姑息中共。

小結

綜觀來看，川普四年的施政不論是內政或外交，都有不少正面遺產和選民基礎。國內外希望拜登重啟的，主要在於：

1. 重回川普退出的國際組織或協定、修復和某些傳統盟邦的關係、減緩美國國內政治川粉 / 川黑兩邊高度對立，連對基本事實的認知都不同的窘境（根據調查有 73% 的美國人認為這個問題存在於民主黨和共和黨人之間）。
2. 重回較具包容性的移民政策，並加大在教育、應對氣候變遷、基礎建設的投資以重振美國國力。

當然除了這些扭轉川普政府的施政大方向外，拜登眼前有兩個最迫切的挑戰：

1. 盡速處理還很嚴重的疫情和經濟衝擊。
2. 如何平衡盡速和國會攜手通過法案和彈劾川普的需求。

而面對第一個問題，拜登政府已經準備好一套規模高達 1.9 兆美元的景氣刺激方案，主要內容包括發給每人最高達 1,400 美元的現金、對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財政支援、學校和大學的重新開放基金、肺炎疫苗注射和測試的經費、扶養小孩的賦稅減免和其他措施。

然而，和是否盡速在參議院審理眾議院已經通過的彈劾川普一樣，這個規模很大的景氣刺激方案有兩面不討好的危機：先不用說許多共和黨人一向反對會擴大赤字的支出案，連民主黨的溫和派議員如西維吉尼亞州的參議員 Joe Manchin 和亞利桑那州的 Krysten Sinema 都可能會基於一樣的反對。

更糟的是民主黨內偏左的進步派議員如紐約的眾議員 Alexandria Ocasio-Cortez、Jamaal Bowman 和密蘇里州眾議員 Cori Busc 也可能基於完全相反的理由反對：這個方案的規模和範圍不夠大。而且如果彈劾川普案被也還處於群情激憤的民主黨議員列為優先事項，那麼法案或是政府重要職位的任命案就會收到影響，連帶的數目不算少的挺川共和黨議員願意放下黨派之見去支持拜登重視的法案的機會也會降低，所以拜登政府可以說是完全沒有蜜月期，一上馬就要過深水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