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斜斜的,雨斜斜地敲打着窗,一齐合奏的交响乐轻柔而沉闷。
特别是当雨润湿黎明,润湿晌午之后依然不愿停歇,一直到午夜万家灯火熄灭,它还是那么斜斜地下着。它只是注视着地面世界,只是那样斜斜地,斜斜地给这天空淋上一片薄雾。时间在这样的雨中也渐渐成了迷路的孩子。
他的确中意这不厌其烦地下着的,小小的雨。总是这样的小雨,最能引人浮想。雨的交响乐从黎明演奏到傍晚,空气被乐曲奏得潮润润湿哒哒,时间也变得潮湿。可这潮湿之物的重量却并未增加 ,反而轻快地流逝着,足够我从始皇想到康乾,从上海想到纽约,从此岸想到彼岸。
雨总是存在着,不论时代如何更迭,不论世界如何变换。雨下了无数次,在这天空中。可人一生又能被这雨淋湿几次?我问风。
倘若漫步在乡野间,云前一刻还是白得透亮,天空还是那么高。可眨眼间,起风了,雨的身姿被风吹来。看啊,山野之风吹得沙尘四下而起:从秸秆地中吹起的沙尘夹带雨季稻香,这气味清新而幸福,与松树林中沙尘的神秘感相互调和,竟形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雨小姐傲娇地降临,洗涤一切,优雅而圣洁。
雨来了,该是要打伞的。无论是有着氤氲古意的油纸伞还是纯净时尚的塑料透明伞,总能在雨中隔绝出一片天地。孩子被母亲揽到胸前,恋人手贴手共握着伞柄。伞外,风横横吹雨斜斜下;伞内,情深深切意浓浓和。情深深而雨濛濛,虽是风横雨斜,仍不改情深意浓。
可痴狂的少年并不惧怕这雨,何况”一蓑烟雨任平生“是他的人生信条。一丝不挂的他,就那么在雨中站着。树木飘飘摇摇,他屹立不倒。小小的雨中小小的他,可在这小身板中蕴藏着天空,蕴藏着宇宙。
雨那么可爱,貌似不甘认输,下得愈深了。纤纤玉手拨弄着琴键,一下把晌午奏成了黄昏,把垂髫奏成了花甲。被雨沾湿的镜头拉远拉远再拉近——风华少年犹然在,微风细雨犹如是。只是青丝几缕不知添在了谁的身上。
彷徨的雨季,朦胧的美感,细腻的人心。他寻到了雨的美。他看,看那丝丝杨柳丝丝雨中;他听,听那瑟瑟落叶瑟瑟秋风;他闻,闻那纷纷霜花纷纷雪融。他看他听他闻,在四季的雨中。雨那样诗意而朦胧,山水画也那样诗意而朦胧。他想这世界就是一副巨大的山水画,人栖居于世界中,诗意而朦胧。
所有的一切都存在着,所有的一切都被雨浸湿,诗意而朦胧。于是,他继而想到,不论是春风得意还是名落孙山,不论是家缠万贯还是一贫如洗,人一生中所发生的事,都只是诗意而朦胧。
想那人生也只是落下了一场又一场的雨,淋湿一个又一个少年。忧愁重重叠叠重重,脚步声匆匆;水洼深深浅浅深深,春夏又秋冬。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