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宜丰北海漆氏族谱记载,晋朝永嘉年间(公年307-312年),有一位名叫漆季直的人,以中散大夫的身份来到江西豫章(今南昌)担任洪州刺史——至于这位季直公究竟从何处而来,族谱却没有记载,因而给后世留下一桩悬案。
季直公到任后,定居豫章近郊梅溪一处叫做羊舍里的小地方,后来他的两个兄弟也都来到江西做官,一个名叫纥烈,官职为楼船将军,一个名迟,曾任豫章太守。
另据史料考证,在此之前,江西境内鲜有漆姓人氏居住,如此,当年的季直公兄弟就被尊为江西漆氏始祖。
关于漆姓的起源,史志是这样记载的:相传盘古(即伏羲)开天地后,炎帝生活在在姜水之地,黄帝生活在在姬水之地。伏曦赐炎帝神农氏为姜姓,黄帝为姬姓,所以炎黄子孙姓氏起源皆为姜姬二姓。
又说是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他为其中有功德的十四人赐姓,漆姓的祖先为夏朝时的防风氏。
后来夏灭周兴,周文王有一子名叫季蚺,本为姬姓,因受封于漆水和沮水之间,故称为漆候,周文王因地名而赐姓于他,为复姓漆雕,因而漆氏实为周文王后裔。
经过若干代后,一个名叫漆雕均浦的人迁居于青州北海(古地名,现山东昌乐),另有其兄弟漆雕均硕居于冀州渤海。宜丰漆氏族谱开宗明义,称自己家族为“北海漆氏”,由此可知,其始祖季直公兄弟也应该属于青州北海宗支,正是漆雕均浦后裔。
季直公晚年辞官归隐,举家迁居筠州(今高安新城)。繁衍两代,至季直公之孙漆彬公辈,又从筠州迁徙至宜丰耶溪河畔,在一片芦苇丛中拓荒筑庐,卜吉而居。此后漆彬公开枝散叶,瓜瓞绵延至第八代志道公,家族日渐昌盛,人兴财茂,官宦辈出,历千余载春秋,丁脉散布大江南北。
据相关史料考证,如今江南漆姓人氏,大多源出宜丰漆彬公宗支。
前些年宜丰“江南漆氏祖陵”重修之后,陆续有全国近百分之八十省份的漆氏后裔前来祭扫拜谒,已然成为中华漆氏儿女发怀古之幽思、缅先贤之功德、励后昆之宏志的精神家园。
宜丰北海漆氏家族有着一千五六百年的历史,自古就是著名的“江右名家”。民国末年,一位名叫漆维青(小名毛维青)的乡贤出任漆氏族长。
漆维青的父亲漆幺江是一位“邑附生”,育有一子四女,维青公为幺江公独子。“邑附生”是古代的一种文凭,明清两朝,秀才也分三六九等,只有其中佼佼者才能授“邑附生”功名,赐吃官粮。在大家的印象中,秀才总是贫穷的——一介书生,两袖清风。
不然,古典小说戏剧之中,何来“穷秀才”之说?但是,幺江公却非常另类地富甲一方,竟然是个家道殷实的秀才。
维青公出生在富有的书香门第,自幼天生异禀,机灵过人。长大后聪明通达,应物如响,决事如流。虽与前清科考失之交臂,但他昼诵夜读,未尝稍怠,年未及而立,即以学贯古今闻名乡里。不知是因为城头王旗变幻,前朝遗少襟怀忐忑,举动彷徨;还是因为膝下未得男儿,单传独子中心摇摇,行迈糜糜?维青公自成年以来,饱学赋闲,不仕不商,大似忌惮以不忠不孝之身肩荷天下大事,以致年过天命,高才大能一直未能露锥
维青公自成年当家起就在县城黄金地段开出一间商铺,经营粮米油盐;然而终其一生,他却把这桩平常的生意做得离奇古怪。在维青公的商铺里,每天固定只卖两担粮米、两桶清油、五十包食盐和豆豉,而且所有商品售价还要比别家商铺便宜半成,招引得远近贫苦顾客趋之若鹜。
每天一大早,货物即告售馨,商铺也随即打烊,人们都形象地称之为“露水生意”。为何开出商铺却只做“露水生意”?个中缘由,现在说来没人相信——他是为了避免把生意做大导致发财呢!
维青公祖业丰隆,家资富饶,属于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成年后他又长期担任漆家族长,掌管着全部的家族公产,即便一辈子十指不沾尘埃,也能过着使婢差奴、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这位富有的乡贤却常怀天下之忧。
维青公经常站在自家大屋的阁楼上,举目眺望,环顾满城萧条,情不自禁地感慨:“当今时局动乱,天下财富日渐匮乏,天地生息已不足供人口食。可恨世上财主富人尚怀不足之心,一心只想盘剥取利,恨不能把天下钱财都归入自己囊中,这就是不折不扣的为富不仁啊!”
他还常常告诫自己家族宗亲:“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却反天道而行,常要损不足补有余,殊不知为富不仁为天道所厌,逆天而取富贵,从未见过有真正泽被子孙后代的,倒是小人之泽,五世不斩的报应屡见不鲜。”
所以在那种天下熙熙攘攘,皆为财利来往的时代,维青公却害怕发财,早年就立下了“勿使祖业家财有所增益”的志向。但是,害怕发财的维青公也不愿做那种依附祖业家财食利过日子的寄生虫,言谈中常以游手好闲,坐吃祖业为耻,所以才要开出店铺,亲力亲为做点“露水生意”,赚取家中妇孺仆役衣裳饮食,仅此而已。
公道自在人心,维青公商号里的“露水生意”得到了县内官民的一致赞誉。每有商家店铺发生短斤少两、以次充好等奸诈行径,百姓告到官府,官绅总要以维青公商号为垂范,严加训斥。
民国三十八年,县府主持编修县志,全县城乡资本雄厚、生意兴隆的大商家都争相慷慨解囊,捐款献金,目的只为能让自家商铺字号载入县志,青史留名。可是最终如愿以偿者却凤毛麟角,因为在当时重农轻商的时代背景之下,县志对工商业活动惜墨如金,通共记载的商号也只有屈指可数的三四家而已。
奈人寻味的是,维青公只有区区两百元大洋资本、只做“露水生意”的小商号,却因“只取薄利,种德于世”的义举,被县志赫然记载在册,得以流芳后世。
维青公在打理自家生意之余,还以族长身份致力于家族管理。清朝同治末年,宜丰八乡四十一都人口达到三十余万,但在之后的几十年里,百姓苦于天灾战乱,累于兵徭田赋,纷纷死亡逃荒,至民国三十八年,全县人口锐减到不足八万。
面对满目荒芜,十室九空,维青公哀怜民生多艰,力排众议一再降低家族公产田庄的租米,有时甚至不收租金把大片大片的族产田庄送给佃农耕种,只求地有出息,不问收成归属何人。
在当时的大家族里,好些没有私产又没有职业的家族子弟,全靠族里派发的“公米丁谷”为生(“公米丁谷”是旧时大家族的公产红利,“公米”按人头发放,“丁谷”则仅派发给男丁),随着这项收益的锐减,不少家族子弟顿时陷入生存困境。
一时间,偌大家族里怨声四起,大家纷纷把矛头指向族长,甚至有人提议要罢免族长,可是维青公却任人诽谤,丝毫不改初衷。他以自己先知先觉的智慧敏感到时代正在发生巨变,这种端着财主架子,坐吃族产红利的日子无论如何都难以为继。
因而他苦口婆心地晓以大义,说服并筹划、安排家族子弟学艺经商,学工学农,另谋生计,从而在钟鸣鼎食的大家族里培养出了一大批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在当时来说,这种世家子弟堕落为三教九流的情形,属于斯文扫地的范畴,是要受人嘲笑的。
但是,非常幸运的是,后划分成份时,那些大家族里的老爷少爷们因而成为“小商人”、“手工人”和“贫农”,得以幸免于“地主”的恶运。用我父亲的话来说,这正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啊。
维青公盛年之时,德才学养享誉乡里,官运也接踵而来。据说当时宜丰民国政府的每一任知事或知县,到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到县内熊、胡、蔡、漆四大家族族长老爷府上拜访,并要把民、工、建、教四科科长职务都虚位以待,恭请四家老爷任职,以便辅佐县政。但是,维青公对科长职务,从来都是谦辞不受的,有时实在盛情难却,也只勉强答应挂个不领薪俸的副科长虚名。
时人认为他这是不屑以高才屈就低位,到了抗战前夕,宜丰城乡山雨欲来,局势危急,吁请维青公出山支撑局面的呼声甚嚣尘上。府衙也多次有意委任他出任县长,鉴于每每总要遭遇婉言谢绝,有一回还不经他同意,硬生生把委任状送到他府上。不料维青公照例坚辞不受,多方设法托请达官贵人代为斡旋,直至上宪收回成命为止。
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准确揣测维青公不肯出仕的原因了,很可能是因为当时政局混乱,做官也难有作为,所以维青公不愿出山去趟浑水。但是当时之人却不这样想,当时大家都以为维青公是封建思想作祟,或因前朝遗民身份,或因膝下无子之故,忌惮以“不忠不孝”之身出头担当天下大事。前朝遗民身份无法改变,但是膝下男儿却是可以人力强求,于是,亲戚族人络绎不绝登门劝说维青公纳妾,并纷纷自告奋勇,代为做媒。可是,即便人家把某位待嫁的姑娘说得如花似玉,维青公也丝毫不为所动。
维青公的夫人于归后给丈夫生下一个女儿,不知什么原因,此后便再无所出。说来这位夫人可不是那种吃醋妒忌的庸脂俗粉,相反她比丈夫还着急想要儿子传宗接代。多方求医问药无果之后,她便效法沈三白《浮生六记》中的女主人公芸娘,开始张罗替丈夫娶小纳妾。好几回说得车成马就,无奈丈夫不肯点头,她便撒娇撒痴,甚至绝食威逼丈夫就范。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在这件事情上,她终其一生,寸功未建。
在那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观念盛行的旧时代,这一对膝下无子的富贵夫妻,从青丝到白头,始终亲密无间,从来没让任何一个第三者获得“插足”的机会。有人曾经询问过维青公,作为一个家庭的单传独子,为何不考虑子嗣大事?维青公淡然一笑,回答说:“丁脉传承之事,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可也;男儿志向,应在苍生社稷。”
维青公的行止见识和民族大义,让那些自私小性之人心有不甘、耿耿于怀,同时也让好些深明大义之人备感汗颜、顿生敬意。所以尽管维青公到了晚年临终之时,已然身无长物,但却仍然还有家族子侄争相要过继给这个老头为嗣。在他的丧礼之上,好些晚辈都自动为他披麻服丧,以致出现孝子满堂的壮观。行文至此,我心备感欣慰,好歹总算是德不孤,忠良之人不乏其后吧
光阴如流,沧海桑田。时至今日,漆氏家族先贤多已纵浪大化,连他们画栋雕梁的府第也被林立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但是维青公“怕发财、怕当官、怕纳妾、怕亡国”的大情大义却仍然有闻于道,时时激起后昆生发思古之幽和缅怀之情。
(此文曾发表于大型文学刊物《长城》,此处摘录部分并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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