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则为花 说: 如果上帝视角是第四人称,那第三人称又是啥。。。
托尔卡丘克这个演讲我实在看不懂,你能用自己的话解释下,什么是第四人称,它和第一二三人称是什么关系,它是怎么推理得到的,提出这个概念是为了解决什么问题。...
第三人称是写你我以外的他者视角,不是开上帝视角,比如开了上帝视角就可以写各种角色的心理活动,他者视角里显然是拿不到这些的。当然这只是一种我听过的分类方法。有把第一二人称以外全部称为第三人称的。也有细分为第三人称、限制性第三人称、上帝视角的。再往下说,其实人称和视角也是没法一一对应的,也有其他分类法用全知视角、内视角、外视角来划分叙述视角,各个叙述学学者也有自己的划分方式。所以总之分类法上名词之争意义不大,我也不是文学专业的。
说回托卡尔丘克,下面谈谈我对她“第四人称”的叙述者的理解。
## Part 0:叙述世界
人都有看待世界的方式,进一步讲,人也都有叙述世界的方式。在这里,“世界”是一个唯心概念,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音乐家和物理学家所处的物理意义上的宇宙则是同一个,但他们眼里的世界不同。叙述的手段,包括语言、视角、隐喻、神话、寓言等。极端一点,我们可以说一个人所有的信息输出都是对他所处的世界的一种叙述。
## Part 1:第一人称
托卡尔丘克这里的第一人称,指狭隘地围绕着讲述者自我的故事,讲述者或多或少直接地写她自己,或通过她自己而写。个体在其中扮演着世界主观中心的角色,通过故事,“我”可以意识到我自己以及我的命运。这是一种个体意识的觉醒,近百年以来的各种社会发展都建立在这之上。
## Part 2:第三人称
托卡尔丘克这里没有提第三人称,只是举例了三种叙述世界的危机,在我看来这三者可以统合在第三人称“他者”这个词下面。
第一个危机是类型文学。商业运作导致了文娱产品的类型化,每个类型都要有高度的可预见性,作者的自由被限制,平庸反而被视为美德,因为读者知道会发生什么,并确切地得到了他想要的。类似奶头乐,这种叙事的隐藏任务便是引导我们进入一种忘我之境。同时就像要不断更新版本的网游或者不断出新一季的电视剧,故事本身让位于系列的延续,每个观众都像一千零一夜中的国王,期盼着下一季、下一个版本,而不是故事本身。而这种系列的不断延续中又充满了太多矛盾和事实的相互排斥。
第二个危机是对虚构的过度反应。当代虚假消息的泛滥使读者获得了对虚构的过敏反应,永远有读者在问“你写的这句话是真的吗?”,托卡尔丘克认为这个问题预示着文学的终结。当我们说“国王死了,不久王后也死了”时,这是一个真实事件。但是当我们说“国王死了,不久王后因伤心而死”时,那就是故事情节。每种虚构都涉及这样的过渡:从“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的疑问到尝试根据我们的人类经验来理解它:“为什么会这样发生?”文学以“为什么”开始。
第三个危机是世界的破碎和分裂。从某刻起,膨胀的信息使我们开始片段地看待世界:税务与为我们开车去上班的那条路铲雪也并不相干,我们的午餐和大型牧场丝毫无涉,我的新上衣和亚洲某座破旧的工厂又有什么牵扯呢。我们用数字用标签用卡片用无数种手段来把各种事物分开。所有事与其他所有事分割开来,都单独存在,互相没有任何联系。
托卡尔丘克说,世界快死了,世界正在变成事物和事件的集合,这是无生命的广阔空间,我们只是成为简单力量——物理,社会和经济——的追随者,像僵尸一样走动。其实这才是真正本质的危机,类型文学可以理解成文学的破碎分裂,虚构过敏也可以理解成真实与虚构的破碎分裂,而这些本该都是完整的、相互联系的世界的一部分。
这种对于其他事物以及事物之间联系的漠不关心,也许可以称为第三人称的故事,这些都是发生在星系间遥远般的“他”的故事,与我无关。
## Part 3:“第四人称”
> 我一直在想,如今是否有可能找到一个新型故事的基础,这个新型故事是普遍的、全面的、包容的,根植于自然,充满情境,同时又是可理解的。有没有一个故事可以超越一个人沉默寡言的自我监狱,去揭示更广阔的现实世界,展示彼此之间的联系?有没有这样的故事能够远离那些被广泛接受的、显而易见的、毫无创见的观点的中心,并设法从远离中心以外的角度看待问题?我也梦想着有一种新的叙述者——一个“第四人称”的叙述者,他自然不会只是语法结构的搭建者,而是能够成功囊括每个角色的视角,并且有能力跨越每个角色的视野,看得更多,视野更广,忘却时间概念。我认为这样的叙述者是可能存在的。
上面是托卡尔丘克的原文,其实讲得非常清楚了,所谓的“第四人称”的叙述者,不只是语法结构的搭建者,而是一种超越了上面第一人称(个体意识)叙述和第三人称(破碎分裂)叙述的全新的叙述模式,从而让世界重生,让所有存在的事物都将相互连接为一个整体。
这当然只是托卡尔丘克的一种想象,但“被想象是存在的第一阶段”,因此她坚信,一个天才即将出现,他将能构建起一个完全不同,迄今为止难以想象的故事,这个故事将会适应一切基本事物。
这也是为何托卡尔丘克说,从本质上讲,作家的头脑应顽强地把所有微小的碎片收集起来,试图把它们再次粘合在一起,创造出一个完整的宇宙。
在演讲的最后一节,托卡尔丘克说:我写小说,但我的小说从来不是纯粹的虚构。每当我写作的时候,我必须感受自己内心的一切,我得让书中所有出现的生物和物体穿透我,包括所有属于人类和超越人类的一切,以及所有鲜活着但并未赋予生命的一切。我必须以最严肃的态度细细审视每一件事、每一个人,在内心将他们人格化、个性化。
如果我们要再次试图描述“第四人称”的叙述者,或许可以参考诺奖的颁奖词:在叙事想像上充满百科全书般的热情,代表着一种跨越边界的生活方式。什么是“第四人称”的叙述者?一种跨越边界的百科全书般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