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也发一遍吧,cv37292814
如果让我来概括《吹响吧!上低音号》(以下简称“京吹”)这个作品的特点的话,大概就是“工整”。这个作品身上有很多标签,比如“细腻”“真实”“浪漫”“群像”……以上观点都不无道理,但我认为,真正让它身上能同时兼容这么多优秀标签的必要条件,是从脚本、分镜到作画、音乐各个方面的高度工整。
本文中我便以制作组对本作的绝对主角黄前久美子的细致刻画为切入点,来谈谈这份“工整”是如何贯彻在作品中的每一个角落,以体现她的成长。
首先,我把整部作品以久美子的成长曲线分为以下几个阶段:从开始到第一次sunfes,是序幕部分;从sunfes结束到久丽二人第一次登上大吉山是总结前文与引出下一阶段的选拔;然后便是第一季的重要事件之大赛选拔;不久便是本作的第一个高潮,久美子在桥上边哭边跑边喊着“想要吹得更好”;然后依次是伞木希美归部和劝说明日香回归两个事件,在这其中插入了一个姐姐的副线故事;第二季的基本事件在明日香回归中基本宣告结束,随后便是《誓言的终章》与《合奏比赛》中久美子积累人脉和经验的部分;最后,便是第三季对前文的总结与最终的高潮。
为了让我的叙述逻辑清晰、道理明白,我不会按照时间顺序依次阐述这些事件,而是根据它们在剧情中各自发挥的作用来进行综合剖析。
“你真的觉得我们能进入全国大赛吗”
久美子在作品中的初始状态,正如同她对大哭着的丽奈说的这句“没良心”的话一样,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事实上,她之前的生活也大抵如此,小时候因为没其他人吹被老师安排了吹上低音号,到高中刚入学被同学一块拉入了吹奏部,以及明明想换乐器但还是被学姐强行拉入了低音部。不止这些剧情设置,她的多处神态、体态都很细致地刻画出了她的慵懒;更为关键的是,她对吹奏和大赛的价值取向,可以认为是不作关心、乃至有点混日子的感觉(投票时两边都没有举手)。对人际交往,也能看出她身上明显的边界感(对叶月直呼名字感到惊诧、不敢同丽奈对话)。
而从对上述久美子初始状态的分析中,我提取出她身上的两条成长曲线:一是其对吹奏和大赛的态度,二是对人际交往的态度。
她改变的契机便是丽奈吹响《自新世界》的旋律,从这个事件开始,两条成长线开始发展,她开始认真练习,也开始鼓起勇气同丽奈说话,并在sunfes上彻底宣告她要告别过去那个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自己,具体体现于她没有和初中的同学会面,而是回到自己现在的归宿——北宇治高等中学吹奏部。
而对剧情推进、深化两条线的进展的一个重要序列,是久丽二人第一次登上大吉山。在该序列中,丽奈用自身的特别去吸引久美子向上发展,对激发她在吹奏上的热爱起关键作用的同时,也让她收获一个挚友,并为作品第一个高潮场景设置出关键铺垫。
“想要吹得更好”
在丽奈吹《自新世界》,sunfes上宣告自己要开启新生活以及和丽奈第一次等上大吉山之后,久美子对吹奏的热爱被一点点激发出来,她也凭借多年的积累很快获得了认可——在选拔中获得大赛的出场资格。但是我们都清楚,这些刻画还不够,想要真正让一个角色的成长深入人心,她必须经历过“对抗”以及“选择”,同她对抗的力量越大,选择就越困难,人物便越深入骨髓。在久美子的例子中,同她对抗的便是她始终吹不好的几段小节,我们能看到她在炎热的室外努力同它死磕,乃至于忘记喝水、流鼻血。但困难的乐句不会因为努力而降低难度,她最终还是被要求在大赛中不用吹那一段落。失败,第一次降落在她的身上,她被对抗力量打败了。
那么,面对这个结果,她的选择是什么?这就引出了本作第一个高潮场景:久美子在桥上的奔跑。她在此时,深刻地同初三的丽奈共情,也会开始萌生“不甘心”的心情,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昭示着她面对吹奏、比赛不再是过去那个“你真的觉得我们能进入全国大赛吗”的无所谓态度。而这些改变,都体现在她面对姐姐的质问能够大声而坚决地讲出“因为我喜欢上低音号”;很有趣的一点是,她在这次失败中获得的奖赏,是一个上低音号挂件,她自此成为了一个奏者。
“我想和学姐一起演奏”
第二季的重点,是描绘久美子在人际关系这条成长线的发展。府大赛的胜利之后,久美子碰到的第一个事件,是伞木希美希望回归吹奏部。虽然我们经常吐槽她在这起事件的解决当中似乎没有起到什么重要作用,仅仅只是一个见证者,一个“JK摄像机”,但也请不要忽略——虽然有一时热血的成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迈出步伐,尝试去干预部内的事务。她已经不是把自己的人际局限在四人小组之上,更不是曾经只守住自己一方小天地的形象,而是会对吹奏部有自己的思考,有自己的些许行动。同时,该事件比较巧妙的一点就是,久美子承担的并不是去“劝说”的任务,而是向明日香打听她不同意伞归部的理由,给明久二人提供了更多的互动,让久美子进一步对明日香这个角色产生好奇。
久美子在人际关系这条线的最高潮时刻,就是劝说明日香归部,她不仅主动做出了决定,也切实参与到事件的解决并产生了关键影响,更为关键的是,我们看到了她的热忱,看到了她同这个团体紧密联系在一起。
“那大概,就是我的开始”
进入高二,久美子被任命为新生指导,开始切身参与到吹奏部的事务,作为学姐细心倾听后辈的心声,甚至被称为“黄前相谈所”,足以可见她在后辈心中的地位。作品为我们主要呈现了两次解开后辈的心结,其中又以久石奏的部分最为重要,因为这段序列同时直面了久一年提出的两个问题:北宇治该如何选拔?努力有什么意义?不仅仅在进一步强化北宇治的“不问资历,只问实力”的基本思想,更是在通过质问“为什么明知可能会失败还要拼命努力”来逐步引出本作的主控思想。所以,久美子高二的辉煌成果,其实都是在建设她的人际关系,为她下一年作部长积累经验。也就有了霙的那句“你真擅长开窗呢”。
如果你把《誓言的终章》看作为久美子的高二,那么几乎可以说久美子的高二悬停在了那里,你会发现它们几乎只是把第二季已经演过的部分重复了一遍。但倘若把它们看作结构上承上启下的部分呢?
我们仔细分析一下久美子在高一的时候留下的几个悬而未决的内容,主要有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大赛和对毕业后进路的思考两点。
关于对大赛的态度,我们可以分成两个方面:一是人事上的,是选只剩下最后一年的前辈,还是实力更强的后辈?二是付出上的,明明心里清楚可能会失败,而且失败之后会异常得痛苦,那么为什么还要去努力?二者综合起来就是老师提出的问题:是要快乐演奏还是追求成果?选拔是高一的一次重要事件,香织因为技不如人失去小号solo,久美子深度参与了该事件,她亲眼目睹了身为前辈的优子低下头恳求丽奈把solo让出,也和丽奈在该事件中交换过意见,她的“选择实力更强的人”的指导思想便是在此刻开始形成。到了高二,她也亲自处理了小奏因为害怕被前辈迫害而故意放水的事件,奏提出的问题是绝妙的润滑剂,完美地拼合了久美子三年来的重要选拔。她提出:大家只是因为有了成果才没有异议吧?利用如此不容质疑的反问拷问着久美子:你真的有强大的觉悟去支持这个决定吗?而该问题将在久美子经历的最后一次选拔中得以结束。关于付出上,就几乎是从久美子高一到高二在不断贯彻的一个议题了:香织前辈丢了小号solo仍然在努力完成自己的部分;伞木希美和优子带着遗憾来到高中,却最终仍以遗憾结尾;霙在初中最后的大赛被结果伤害,高一又因为部内的动荡差点失去好友,但依旧没能迎来圆满;老师带着亡妻的遗愿来到北宇治,却任然能做到基本尊重学生的意见,但努力两年还是没能达成;加部友惠学姐,高二时是monaka小队的一员,高三却因为伤病不得不退居二线……可以说,北宇治是不断被大赛伤害、不断被命运嘲笑着的。
那么为什么在久美子升入高三以后她仍要义无反顾地选择冲击大赛金奖呢?这时就要说回久美子的姐姐了。久美子的姐姐从小开始吹长号,高中的某个节点开始以“学习任务繁重”为由放弃,违背自己的本心听父母的话去考大学,于是到了中途不可避免地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年没能任性下去,后悔自己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所以她才向妹妹告诫,不要让自己后悔(“後悔のないようにしなさいよ”)。
没错,遗憾是这个故事的常态,但故事中的他们之所以闪耀,是因为他们从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我也在此提出一个观点,即久美子就是吹奏部,久美子的成长和吹奏部的成长高度绑定,久美子的成长皆是由吹奏部的成长所外化的。她刚开始入学,吹奏部迎新的时候连曲子都吹不齐,还不乏基本功不熟练的人; sunfes前后他们被紧密团结在一起;明日香的缺席造成久美子的动荡也造成全员动荡……一定要说对不上的话也只有选拔的时候,久美子坚定支持丽奈、而其他人心神不宁。
所以,我进一步提出一个看法:其实悠风号这个系列从来都不是所谓“群像剧”,主角高一高二的时候,我们看似随着久美子的视角在巡视着吹奏部众多人物,看着他们复杂人人际关系,直面着一个个的烦恼和遗憾,但这些最终都化作了久美子的一部分,成为了她成长的重要养料。因为她坚持北宇治要不顾学年,择优上场,她才能刻骨铭心地看着吹奏部所有人的遗憾;因为她参与了伞木希美的事件,她才会被“喜欢不喜欢大赛”这个问题拷问……而她所经历的各种烦恼和矛盾都在塑造着吹奏部的同时,不可避免地导向一个结果,也即久美子要扛起北宇治的大旗,带领他们摘得全国金奖。所以在社团活动的主轴上,久美子最大的愿景必然是全国金奖,而非任何其他事务,这是两年的积累留下的深刻烙印。
而关于未来的部分,高一的时候,久美子的妈妈、姐姐包括美知惠老师就开始用这个的问题“拷问”她:从小一起玩的葵为了考试主动退出了吹奏部;上了大学的姐姐决定中途退学去追求自己做美容师的梦想,和家里大吵一架;到了高二,父亲也说“虽然因为这件事情和姐姐大吵一架,但是,久美子,你未来想干什么?”。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与强调一直隐藏在社团训练的主线之下。
事实上,久美子高二时的选拔上老师说的“也许你很适合做这个”以及指导燕在演奏时保持呼吸的节奏,这些都在暗示着她所擅长的地方。祭典上和丽奈再次登上大吉山,二人第一次就对未来的选择进行交谈,这时我们就已经能看到坚定要成为专业奏者的丽奈与还在迷茫的久美子的鲜明对比。她们也不止谈到职业道路的抉择,也谈到对二人关系的思考,虽然这个阶段还没有明确点出,但小号奏响的《利兹与青鸟》已经在暗示二人的分离。北宇治在比赛上的演奏也特意先后给二人特写,暗示二人关系的走向。《利兹与青鸟》作为外传,鲜明地给正传做出了注解,分别的不仅是伞霙,更是久丽。
结合上述分析,我便必须要说,那句“那大概,就是我的开始”宣告着对久美子高一在北宇治获得的浸染已然总结完毕,并且完成了高二向高三的承接和过渡,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出发。 至于怎么走、走向哪里,或者说,回答“久美子是谁”“久美子要成为谁”就成为了必须在久美子高三篇回答的重要问题。前者借由对大赛的态度来明晰,后者借由对进路的抉择来落脚。
“我喜欢北宇治”
在久美子正式进入高三之前,她便已经站在了部长的位置上,需要她考虑的事务比之前做新生指导的时候更多了,她需要面对大小事务的安排,需要同部员沟通,需要思考怎样才是对这个部最好的选择。在《合奏比赛》里我们能清晰地看见她帮助落单的人招揽队友、指导叶月和燕演奏、各种开会……到了高三更是如此,思考选曲、组织合奏练习、安抚遭不住高强度训练的初学者、安抚沙里和求……这些都是她对部员们的烦恼的回应,她也便获得了大家的信任。这些其实也都解答了“久美子是谁”这个问题,不过她本人还暂时没有意识到。
那么久美子为什么愿意接任这个部长,去面对将近100多号人的烦恼?答案自然是全国金奖。她作为部长不仅仅是在充当“黄前相谈室”,更是要思考怎样才是对这个部的演奏最好的选择。她的答案就来自两年来的积累:通过选拔,让最优秀的团队上场演出。到了第三年,她把这个方针贯彻到了极限,要求每一次的大赛的成员都通过选拔择出,让所有人能时刻保持一定的紧张感提高训练效率。
但是这当然也导致了一些问题,尤其是第二次选拔上上低音号的soli交给了黑江真由,连同其他编制上的变化,导致部内人心惶惶,而久美子自己也乱了阵脚。面对这样那样的声音,她没能做到真诚地答复。
这个时候我就要说回明日香了。久美子的人格魅力的集中体现,就在她高一劝明日香回来的那段对手戏。事实上,久美子对明日香的“攻击”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大家希望你回来、低音部希望你回来、我希望你回来。前两点当然没有什么说服力,狡猾的明日香轻易就用类似“你凭什么代表大家”的话给怼了回去;但是当久美子说出“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明日香却动摇了,她和久美子建立的关系异常深厚,她在久美子身上有诸多寄托,所以当久美子的真情流露出来的时刻,久美子对她说着自己内心也在暗暗告诉自己的话语的时刻,她才被真正打动。
回过头来,久美子为什么在前期始终没能让真由放开心胸?是因为她没有说自己内心的话。久美子为什么没有快速出动安抚部内的情绪?是因为她没能意识到自己的任性。而当明日香和香织点醒了这一点的时候,她才找到了自己。其实她的优势就是一点:谈话。早在高一丽奈就说过,久美子最擅长不经意间钻进别人的内心;奏也说她很狡猾,总是让人不经意间对她说出心里话。她通过一次次和部员的谈话建立起的部员对她的信任,是她作为部长最大的宝藏;而她优秀的移情能力就是她能够在关西比赛前煽动情绪的重要支柱。
这一刻起,久美子找到了自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最擅长什么、自己不应该是什么。在高二的时候,我们还能明确看到她和奏谈话的时候模仿明日香的作风,但现在她选择了做自己。“久美子是谁”这一点明晰了之后,“久美子要成为谁”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
让我们把叙述拉回久美子刚上高三的时候。久美子高三的第一次班会课上,美知惠老师就说过,要好好思考自己是谁,自己要成为谁。在剧中我们可以看到,关于进路的问题上,没有人给过久美子实际的建议——除了丽奈。丽奈不断在邀请她读音乐大学,但是久美子一次次拒绝,虽然她对丽奈说“我追上了你”,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尤其到了11集,我们甚至能看到久美子在疑虑乃至否认自己“想要吹得更好”的心理,她在思考自己离开了吹奏部走向大学、社会之后真的还能做到如此吗?当初那个被丽奈吸引“想要吹得更好”的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情(移情),并在担任吹奏部部长的过程中越来越倾向于发展为一个帮助别人的形象,一个通过实现他人来实现自我的形象。这也就宣告着,被束缚的蓝鸟现在正渴望着飞出鸟笼。
到此,铺垫已经完成,久美子的弧光已经完善,就差一个高潮场景彻底让她告别那个过去“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形象。我们才得到了她高中的最后一次选拔。
这个高潮场景,同时深化了我所说的“久美子是谁,久美子要成为谁”。久美子为什么必须要选择盲选?为了拿出北宇治最好的阵容。那久美子明知可能会输为什么还要如此选择?因为她必须贯彻自己的任性,她的自尊要求她必须是最适合的人选,也因为她不能随意任性,她最大的目标是全国金奖,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导致可能的失败。早在她高二的时候,奏就质问过她,要是没有得到成果怎么办?她当时就做过回答:那样阻碍我吹得更好。推广到全体吹奏部,那样会阻碍吹奏部吹得更好。在这一刻,久美子的人格才得到了彻底地升华,我们在此时明晰了,久美子是一个擅长移情的人,她通过实现他人来实现自我,所以她要成为一个老师。
至此,这个故事被彻底地链接为一个整体,久美子的高一向我们展示“久美子一开始是谁”以及她发展的轨迹;久美子的高二向我们展示她高一的淬炼推着她向何处发展;而久美子的高三完成了久美子:站在那个小小的讲台上指挥着大家合奏的是她,坐在椅子上倾听沙里的烦恼的是她,比赛前给大家打气的是她,选拔前让真由敞开心扉的是她……而她在高三的一切行为,都来自于北宇治的淬炼:丽奈帮她燃起了斗志,明日香让她明白了自己的优点,夏纪让她敢放手去争取,霙让她思考比赛对她的意义,真由让她正视自己的内心……所以,靠着久美子这个形象,靠着塑造久美子这个形象的形象和事件,京吹的故事向我们传达着如此一个思想:要在自己的愿景上向上去不断追寻,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选项。